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鸟劬黄河滩

作者: 来源: 菏泽日报 发表时间: 2025-11-19 09:20

高贵华

初冬的黄河滩,总被一层薄雾铺满。芦苇在风里摇出细碎的响声,像谁在低声絮语,偶尔惊得几只白鹭扑棱棱飞起,翅膀扫过带露的苇花,抖落一串晶莹的清晨。

林业局爱鸟站的金章哥走在田埂上,脚下发出噗嗤噗嗤的轻响。他背着一些树枝和昨天下午刚割的芦苇,要去修补滩边那几处被大风刮坏的鸟窠。看鸟、护鸟是他每天的工作,这一干就是十多年。每天进进出出黄河滩,就像在走候鸟迁徙的路。

最先醒的是黑翅长脚鹬。它们总在滩涂边缘的浅水里觅食,长腿陷在淤泥里,脖颈一伸一缩,像支支精致的毛笔,在水面上勾勒着晨光。金章哥说,这些长脚鹬是“老熟人”了,每年深秋从大兴安岭飞来,要在这片滩涂待足四个月。去年有只长脚鹬翅膀受了伤,他蹲在芦苇丛里守了三天,终于用网兜接住它,带回家抹了草药,喂了小鱼小虾。伤好那天,它绕着院子飞了三圈才肯走。“鸟儿通人性呢。”金章哥蹲下来,拨开一丛落叶的杞柳说:“你对它好,它就认你。”

滩涂深处的芦苇丛里,藏着更热闹的世界。白鹭在沙滩上咕咕叫着,声音带着睡意朦胧的慵懒。喜鹊披着黑白相间的羽毛,在大堤的杨树上蹦蹦跳跳,那是它们在为过冬寻找搭窝的枝头。警惕性强的野鸭,有好几十只聚在芦苇荡围成的水洼里,扑腾着翅膀,把水面搅得一片涟漪。

金章哥说,自己护鸟这十多年来,国家出台护鸟政策,大雁啄了麦苗可以领到补偿款,鸟一下子多起来。在黄河东明段,有人统计过,仅过冬的灰雁就有六万多只。

但自然从不是永远温和。前几天大风,把滩边的几棵老柳树连根拔起,也掀翻了几个鸟窝。金章哥在倒伏的树干下捡到三枚破碎的鸟蛋,蛋壳上裹满了蛋液。他蹲在那里叹了半天气,把蛋壳埋进土里,就像安葬夭折的孩子。“鸟儿活一辈子,难着呢。”他说,“春天怕大风,夏天怕多雨,秋天怕大水,冬天怕有人偷猎。能把雏鸟喂大,能撑到迁徙,老鸟儿都是拼了命的。”

日上三竿,阳光驱散了薄雾,滩涂渐渐显出辽阔的轮廓。远处的黄河水泛着浑黄的光,像条巨大的绸带,在天地间缓缓铺展。金章哥坐在沙滩上,从怀里掏出干粮——两个馒头、一包榨菜。刚咬了一口,就见几只麻雀蹦到他脚边,歪着头看他。他掰碎了馒头放在地上。麻雀们先是警惕地蹦跳着,见他不动,才一拥而上,啄得碎屑乱飞。

这时,一阵急促的鸟鸣从芦苇丛里传来。金章哥站起身,向天上望去。一只游隼正盘旋在半空,翅膀一张有一米宽。芦苇丛里,一群白鹭惊慌地飞起,翅膀拍打得芦苇哗哗作响。游隼俯冲下来,利爪掠过水面,激起一串水花,却什么也没抓到,只好悻悻地飞向远处。金章哥望着游隼的背影,说:“猛禽要活下去,就得捕食,小鸟要活下去,就得学会躲藏。谁也不容易。”

嫂子打电话,让他回家吃药了。金章哥开始往回走,路过那个刚修补好的鸟窝,他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啾啾声,是雏鸟在叫。他停下脚步,拿出吃剩下的一小块馒头,揉碎了撒在窝边。他知道,鸟儿需要安静,就像人需要隐私一样。金章哥缓缓地走在河滩上,滩涂的轮廓和飞翔的鸟影,融成一幅温暖的剪影。

每当暮色渐浓时,归鸟的翅膀驮着霞光,在滩涂上空织成一张流动的网。金章哥常常站在大堤上,看着那片渐渐隐入暮色的芦苇荡,听着此起彼伏的鸟鸣,像听一首美妙的歌谣。

黄河滩的风,带着水的腥味轻轻吹拂。那些栖居在黄河滩里的鸟儿们,那些每日里为鸟操碎心的人,都在这片土地上,用自己的方式生活着。但当第一缕晨光再次照亮滩涂,当雏鸟的鸣叫再次穿透芦苇,我们就会懂得,这就是生生不息的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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